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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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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

客廳的窗戶沒有關,風吹進來時把窗簾揚起,碰倒了窗臺上的向日葵。亮橘色的向日葵也是用棉布包上鐵絲做的,很輕,塑料花瓶摔在地上,發出一陣聲響。

林開昀起身將花瓶收好,又把窗戶關上。

“只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...”她坐在周澤瑜對面的凳子上,回憶驟然拉回十年前的夏天。

該從什麽地方說起呢?從她搬到他家的保姆間那天,她第一次在那個窗口遇見他,當時他在抽煙,和學校裏完全不同的樣子。

後來呢?她稀裏糊塗地進了他的房間,他把自己身上的傷口展示給她看,他們親吻、擁抱,在最感情最熱烈的時候,又不得不分開。

臉上傳來溫柔的觸碰,她回過神來,眨了一下眼睛,淚水從眼眶順著臉頰滑落到下巴上,他在給她擦眼淚,像從前一樣。

“我媽媽在你家裏做了幾個月的保姆,我跟著她住進保姆間,然後...”她突地哽住,少年壓抑著痛苦,小心地向她袒露自己不堪的那一面,她看著面前神色冷靜的男人,突然就不想說下去了。

“只是一些很平常的事,”她又重覆了一遍,擦了一下眼淚,恢覆平靜,“青春期的男孩子女孩子,同住一個屋檐下,產生了一些情愫,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已經過去十年,我們都開始了新生活。”

周澤瑜看著她,腦海中隱約想起她在窗口仰頭看他的畫面,那時候她也是頂著一頭蓬松的短發,比現在還要亂糟糟,一張稚嫩又白凈的臉,望著他的眼神明亮又幹凈。

“我到現在仍在吃藥,”周澤瑜垂下眼睛,掩住眼底的情緒,“為了根治,我需要找到刺激源。”

他擡眼看了一下,她的臉色果然露出了一點驚訝和擔憂,於是他繼續誘哄:“我想你知道我媽媽的病情,她再次入院後,很快發展到重度癡呆,無藥可救,沒過多久就去世了。”

時隔多年再次聽見白如君的消息,林開昀心裏一顫,腦中閃過在景觀亭擺弄茶具的文雅女人,又回憶起她發病時的瘋狂模樣,最後耳邊響起少年趴在她耳邊的低語:“你怕不怕,以後我變成她那樣?”

“我的刺激源,是不是你?”他問。

“不,不是,”她否認道,又把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找出來翻了個遍,“我沒有見過你發病時的樣子。”

周澤瑜皺起眉,他的記憶很模糊,所以只能根據從醫生那裏拿到的治療記錄,在強制入院前,他有過一次發病經歷,是在白如君吞藥之後。

所以他的刺激源,仍舊是媽媽麽?

他看了一眼腕表,已經十點過了,於是拿上外套準備出門。林開昀起身將他送到門口,卻見他在門口又停了下來。

“你要結婚了麽?”他盯著地上黑色拖鞋突然問。

“是的周總。”林開昀答道。

他摸出手機,翻到蘭瀾發給他的照片遞給她看:“是他麽?”

照片裏是謝知和她在一起後,某天來實驗樓接她下課,同行的學姐和學長起哄,謝知便央求學姐給他倆拍一張合照,轉頭謝知就拿她的手機發了朋友圈。

“嗯。”她微微一笑,心裏隱隱生出一股酸澀。

“那我們呢?有照片麽?”門口的空間更加逼仄,旁邊的鞋櫃上掛著一幅卡通日歷,她站在他跟前,頭頂的燈光打在她白凈的臉上,她的眼睛還是很亮,腦中並沒有浮現出多少記憶,但心裏湧起一股陌生的感覺。

他伸手貼上她的臉頰,盯著她的唇瓣,想親近她、擁抱她,這是一種由心底生發的本能。

“沒有,我們沒有照片。”甚至畢業照上都沒有他。她給他發過很多照片,卻沒有一張是他們在一起的。

她拉下他的手,低下頭,看著男人做工精細的鞋面,道:“很晚了,周總早點回去休息吧。”

他站在她跟前,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,她深吸了一口氣,勉強彎起唇,仰起頭:“希望周總早日康——”

眼前的陰影突然放大,陌生的溫軟貼在她的唇邊,讓她恍惚了一下,在清醒後立即伸手想推開他,卻被他握住了手腕折在身後,另一只手抵住她的後腦,不讓她離開。

唇瓣被翻來覆去地作弄,她呼吸不暢,從喉嚨裏憋出一聲嗚咽,他這才稍微後退。她喘了一口氣,面前的人還緊緊盯著她,她掙紮了一下,勸道:“您已經有伴侶了,我也快結婚——”

後半句話又被他吞進嘴裏,他的力氣比從前大太多,又或許是年少時周澤瑜對她從來都是溫溫柔柔的,所以這樣帶著蠻橫和強迫的親吻讓她難受,難以呼吸,腦袋很快就因為缺氧而昏昏沈沈的。

過了不知多久,她覺得天旋地轉,才被他擁進懷裏,輕輕拍著背安撫。

“對不起,我無法控制自己。”他如實說,幾乎在觸碰到她的那一刻起,身體就發出了一種強烈的渴求,像是閘門突然被攻破,需要她來填補。

他確實無法完全回憶起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,即便是如她所說,只是年少懵懂的情愫,可他仍然信任生理上的直覺。

等林開昀回過神來,才發現自己緊緊地攥著他的襯衫,她松開了手,襯衫起了褶皺,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抹,沒有將褶皺撫平。

“可是已經...過去了十年啊。”她喃喃道。

“我會處理好。”因為和她的親近,他久違地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愉悅感,熟練地揉了揉她的頭發,又去伸手捏她的臉。

他相信他們從前是很親密的。

電話鈴聲突兀的想起,是一段她不熟悉的音樂,陡然將她從迷離的幻覺中抽離出來,她推開了他,往後退了兩步。

周澤瑜對她的疏離感到不滿,接起了電話,卻伸手來拉她,尋到她背到身後的手,捏在手心裏,指尖摩挲。

“餵,澤瑜?”

林開昀能隱隱聽見電話那頭的女聲,她低下頭,又想退開,但周澤瑜的手沒有松開,反而將她一把拉過來,擁到懷裏。

“啊!”她預料不及,一頭撞進他的懷裏,發出一身悶哼。

“嗯,以後再說。”周澤瑜很快掛了電話,又去摸她的頭發。

林開昀躲開了他的手,方才的旖旎煙消雲散後,理智回籠,她不由地冷下語氣:“周總,我就快結婚了,請你自重。”

“我說過讓你等我,你看看,你都做了什麽?”周澤瑜面上平靜,手上卻明顯用了力氣。

身上的壓迫感襲來,林開昀明顯能感覺到男人的態度轉變成強硬,他的話讓她呆楞了一下,回憶的潮水在今夜不斷席卷而來,不知道為什麽,因為今天晚上他的強勢插足,讓她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走出來的陰霾,經營起來的平靜生活,又要被從前酸澀的浪潮攪得天翻地覆。

“是你沒有來,”天臺樓梯間的眼淚,終於在時隔多年之後洶湧而來,“我有好好等你,是你沒有來,你選擇了別人,我只能自己往前走。”

周澤瑜看著她哭泣的臉,心突然抽痛了一下,他伸手抹去她的眼淚,她的淚水太多了,浸濕了他的手心,他只好把她擁在懷裏輕輕安撫。

他其實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過等他,但她的反應已經足夠說明太多事情了。

“我會處理好,”他再次保證,“以前的事,我也會盡量記起來。你要等我,這次不會太久。”

“你要等我。”

今天不是他的生日,所以她沒有回應他的許願。已經十一點了,他的手機又響了兩次,應該是工作上的事,他打電話給助理,調整了接下來的日程安排。

打開門,門口放了一束鮮花,周澤瑜拿起來,是風信子,很難見到有人會用這種花束送人,裏面有張卡片,他拿給林開昀看。

“阿知:我已經買好了屬於我們的房子,請帶上小花來見我,這一次我沒有騙你。小花媽媽”

“誰送的?”周澤瑜問。

“送錯了地方的。”林開昀把卡片扔回花束中,把周澤瑜送下樓,司機和助理一直等在樓下,周澤瑜上車後側頭看著她,他沒有說話,她知道他想說什麽。

車子很快駛入主路,消失在馬路盡頭。林開昀抹了一把臉,夜風讓她清醒了許多,腦中裏還紛亂著,她準備上樓洗把臉睡覺。

把花束丟入垃圾桶,她轉過身,在樓梯口遇到一個女孩子,正安靜地看著她。

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她並不熟悉的人名,她莫名地笑了一下,只覺得生活這個編劇在拿她開玩笑。

“上樓坐坐吧,許俏霖。”

把周澤瑜用過的玻璃杯沖洗幹凈,放回櫥櫃中,林開昀伸手拿了一個草莓熊的白瓷杯,轉頭看向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的女孩子:“要喝玫瑰花茶嗎?”

女孩子顯得很拘謹,聽她這麽問,趕緊站起來回道:“你方便就好。”

林開昀燒了一壺熱水,拆開玫瑰茶包泡上,端到女孩面前的茶幾上。

“我叫許俏霖。”女孩子拉著衛衣上的抽繩,聲音小小的。

“我知道。”林開昀道。女孩子紮著高馬尾,一身衛衣和寬松休閑褲的打扮,不太像她和謝知的同齡人,像是還沒出社會的大學生。

許俏霖不知道從何說起,長久的沈默讓她更緊張,於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,沒想到剛泡出來的茶水滾燙,她一個沒拿穩,茶杯摔在地上,衛衣也被淋濕了一片。

“對不起對不起。”許俏霖顯得很慌張,她彎下腰想去收拾碎片,被林開昀伸手攔住。

“小心受傷,我去拿掃把。”林開昀到廚房拿了掃把將地上的碎片掃進垃圾桶,又拿來紙巾遞給許俏霖擦衣服上的水漬。

“你想見謝知我可以幫忙,只是今天太晚了。”林開昀道。

“不,其實我...只是想讓他知道我現在的樣子。”許俏霖低著頭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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